享受守候
现在,我的使命是守候象群。这不是“任务”,而是在我生命的前十几年中沉淀的感动:由象而感,为象而动。
闲暇时间我就坐在木屋的窗前,享受那蔽天的绿意涌入眼眶,灌进心底。倒并非只是为了缓解疲劳,更多时候是一股隐隐的力量把我按在这里一-数千年前,我们的祖先游荡在大地上,以时间炼出钻木取火等道理;数千年后,我们依旧在挖掘自然。也就是说,亘古不变的是人对自然的归属。这在我身上表现得尤为强烈-所以我逃离了钢筋水泥之山与废气鸣笛之川,选择坐在这里。
现在,我的使命是守候象群。这不是“任务”,而是在我生命的前十几年中沉淀的感动:由象而感,为象而动。幼时去动物园,滑稽的猴抑或凶猛的虎都不如体格震撼到让我敬畏的象来得有魅力。在体验环节,别家孩子犹豫不决,不敢靠近这庞然大物。我倒乐于走近这小山般的生灵,去抚摸那粗糙的背部皮毛和沟壑丛生的象鼻,惊喜地发现,它不啻家中长辈那般和蔼而庄严。我享受与大象亲近的时刻。
入学之后我开始翻书。作家沈石溪带领我步入自然环境中的大象世界。我爱不释手,为象群和不同性别之间的争斗与情仇而喜而泣。
那段时间,眼见即美好,即便读到丛林法则让弱者流血牺牲这类情节,我也只是为自然原则感叹。直到我看见网络流传的视频:大象那数场叫人叹为观止的演出践踏出了多少鲜血;笑着扶游客骑上大象的工作人员是多么阴狠地将刺扎入象腿;偷猎者又是多么无畏地为了象牙砍下大象的面部,眼见富贵而心生的狞笑盖过了血泊中大象的恸鸣。我扔掉手机倏地站起想做些什么,却又无法拥抱受害者。华美的表皮被撕烂后呈现的是触目惊心的血肉,贪婪将那表皮收入囊中,连底下的血肉也不忘吞进肚子消化殆尽。
我毅然来到这片热带林区,跟从前辈走进丛林,跟踪大象的生活。重逢之时,一片灰色身影停留在远处林叶中默然。我不禁站住了,在自然中邂逅大象的欣喜、对偷猎者和消费者的愤慨、渴望能够为它们提供帮助的期盼,都糅合在一起。它们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是星空,我难以接近却能触到静谧。它们又窸窸窣窣地走了,可能是见到我们便条件反射地想到那些带枪的人。眼泪滑出一位老前辈的枯眼:“那些人,做的恶 啊··....”
这个工作在他人看来也许是单调的,但我享受着为所爱付出。更何况,多一个留在林区观察大象习性的人,它们得到保障的希冀也就多一分。这几年,我远远看着这些树林中的庞大王者小心翼翼地迁徙、母象对新生小公象的怜惜与痛苦的爱,心中的悲痛和愤慨从不褪去。人本不该打破自然界的平衡,但单纯地渴求大象能生活得更安稳的私心仍使我们悄悄给予帮助。
值得欣慰的是,有识之士也从未放弃网络宣传。每出现一个呼吁拒绝动物表演和骑象的声音,我们都不禁为象欢呼一回,享受着与远方的共鸣。有一天,我们团队接待一个学生访团,据了解,他们也将前往东南亚诸国,参加一些诸如为大象洗澡之类的照顾动物的活动。我顿时忆起了初来林区时,前辈与我相握的手不断颤抖的情景。而今,残暴血腥激起更多正义的呼声,新生力量是大自然派来的使者!
在跟踪象群的路途中,一些本已经熟悉我们一行人的象又因受了这些陌生孩子的惊吓而仓皇逃开。那团里最小的孩子不过五六岁光景,说:“大象长得这么高大,为什么胆子这么小呢?都不敢看我们。”
不知怎么,我突然回想起儿时差不多年纪的我坐在象背上欢笑和边上工作人员不住地夸我勇敢的场景,不由得簌簌落下泪来。